我摘下肩膀上的叶子,什么话都没说。
如果可以,我也不想接这个案子。
回到律所,我放下手上厚厚的文件,去找上司。
“好了,这个案子就由你来做。”
还没开口,上司就把我的话拦了回去。
“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律师,需要我提醒你收起那些泛滥的同情心吗?”
“如果这个案子都完不成,你也没那个能力去当这个合伙人。”
我沉默地走出办公室,想起当年大学课上,老师提出的那个问题。
律师,为什么要给坏人辩护?
因为律师不是正义的维护者,而是法律的维护者。
审判一个人是否是坏人,是否应该得到法律惩罚的是法院。
律师是监督司法公正,捍卫公民合法权益的人。
虽然心里再清楚不过地明白这一点,可那张沧桑的女人的面孔,却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。
叹了口气,我打开文件,将一些资料发给助理陈文德,让他帮忙处理。
中午的时候,助理磨磨蹭蹭跑到了我旁边,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我皱眉。
“有话就说。”
陈文德这才好奇道:“杨哥,听说你想拒了这个案子?”
我愣了下,点头:“是,我不太感兴趣。”
陈文德睁大了眼,有些不可思议。
“可是高总开价八十万!
那可是八十万!”
“就算是律所抽成后,咱们也能分不少。”
我摇头:“也要看能不能拿到。”
听到这话,陈文德撇嘴,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意。
“黄金律师就是不一样,丢个八十万眼睛都不眨一下。”
我没搭理他,反问:“你那些资料整理完了吗?”
他没说话了。
那时候我还没想到,这个看似老实憨厚的助理,会成为捅向我最深的一把刀。
当我从睡梦中醒来,往事也如潮水般褪去,陈文德和高文勇的脸都模糊起来。
我摇摇头,准备起身洗把脸,却忽然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红点。
是一条好友申请。
申请人:陈文德。
我盯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,差点儿怀疑自己还在做梦。
杂物间外忽然传来响动,像是有人聊天。
这边挨着露台,大家总喜欢工作之余来这里八卦吹牛。
我正想着要不要出去,忽然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。
“诶,你说,陈文德这次能成功升为风启顾问吗?”
“对啊,听说还是高文勇公司的案子,又出了人命。
哎,当年杨律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拉下去的!”
“当年陈文德就踩着杨律一飞冲天,这次不会还要高升吧?
这还有没有天理了?”
“这向来是好人没好命。
咱们几个私下说说这事,可别在杨律面前提。”
“嗯,知道。
这事是他伤疤,揭不得。
听说他爸爸当年因为这事被活生生气死了。”
“都说了别提!”
我放在门上的手忽然僵住,脚步也停留在了原地。
被掩藏已久的痛苦,再次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。
我又想起了三年前,被身边助理举报敲诈勒索,要求我赔偿巨额金的那个晚上。
那晚,我放下所有自尊求高总高抬贵手,至少让我给我爸先续上ICU的费用。
那时候,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,我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过,要不就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吧。
可我爸看出了我的心思,即便躺在床上已经无法开口,但他用眼神阻止着我。
就像得知我考上律师证那天,他告诉我。
“无论如何,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。”
后来,在一个高总让小弟上门骚扰的早晨,我爸睁着眼咽了气。
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,我被一群小混混打到在地上,连为他合上双眼的机会都没有。
看着手机上没有消失的红点,我忽然想笑出声。
又是矿上出事,又是命案。
事情仿佛回到了原点,也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复仇的机会。
我按下同意的选项,再次和陈文德成为了好友。
陈文德仿佛时刻盯着手机,好友通过后秒发来俩条消息。
“杨律,这个月20号是我升职的庆功宴,你要来吗?”
“之前承蒙你多照顾,现在我也要成为风启顾问了。
不请你来,总觉得说不过去。”
看着“照顾”两个字,我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。
拿着手机,我慢慢打下两个字。
“我来。”
陈文德似乎以为,这次案子会和三年前一样简单,他太天真了。
这三年来,我从来没有断过对高文勇公司的关注。
我等的,就是这一天。
看着陈文德发过来的请柬,我勾起嘴角。
放心,我会来亲自见证你的“庆功宴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