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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发表时间: 2024-11-28
五皇子最得势之时,我嫁给了六皇子。

待六皇子夺嫡登基,立我为后,世人皆道帝后伉俪情深。

即便后来他娶了与我八分相似的宫女作替身,我也认为他曾爱过我。

直至他剜我心口血,为那宫女作药引,我才明白——原来我才是那个替身啊。

1.娘娘,今日陛下该来了。

侍女千雯为我盘头,我蓦然回神,看向了铜镜内的我。

我昨夜做了很长一个噩梦。

曾说会用生命爱惜我的夫君,亲手持刀剜了我的心脏。

这个梦真实到触手可及,我不由得一阵恶寒。

娘娘可要用玉梅花簪?

不必,寻常样式即可。

千雯似是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对,但还是为我盘好了普通发髻。

皇上万岁。

宫女的声音提醒着我,楚翊来了。

我俯身行礼,他同我梦里一般,今日穿着玄色绸绣常服。

但他腰上那枚同心结,昭示着他早已和那宫女永结同心。

我没有同梦里一般与他争吵,而是选择了沉默。

很快他便命我起身,对上他的眼睛,那充满爱意的眸子深处是冰冷的。

他伸手拉过我的手,牵着我在床畔坐下。

萱儿今日为何愁眉苦脸?

可是想朕了?

我微微摇头:陛下多虑。

萱儿果真是心中有事,都不唤我六哥了。

臣妾身子不妥,无心服侍陛下。

本以为楚翊会同我梦中一般争吵过后转头便走,但他没有。

只见他将我抱至怀里,温柔地替我揉着小腹。

萱儿身子不适,朕更要陪着了。

短暂的温情令我恍惚,我甚至开始怀疑,梦中之事是否是子虚乌有。

但窗外满院的杏花树提醒着我,楚翊对我的所有都是假的。

梦中那宫女浅梨便喜欢杏花。

陛下,睡吧,臣妾乏了。

我不顾楚翊反应,合衣躺床闭上了眼。

本以今夜他不会提起纳妾之事,但下一刻,楚翊自顾自的话让我心脏一紧。

萱儿可否让朕纳浅梨为答应,朕看她实是可怜。

2.不是疑问句,是肯定句。

似是看我不接话,他继续道:冬日已至,她的手生满了冻疮,惹人心疼。

宫内可怜的丫鬟那样多,为何你独独可怜她一人呢?

我翻过身背对他,闷声说:那便纳吧。

楚翊从身后抱紧了我,柔声说:在朕心中,萱儿永远是特殊的。

第二日,浅梨被册封答应后,来我宫中请安。

参见皇后娘娘。

只见她身着素色衣衫,面色莹白,与我梦中一般,实与我八分相似。

但与我不同的是,她百般娇弱,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。

而我的注意力,全在她的手上——那双手纤长白皙,哪有什么冻疮。

比起奴婢,更像是一个千娇百宠的公主。

起身吧,赐座。

谢娘娘。

只见她还未入座,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命宫女呈上了一支步摇。

这芙蓉步摇,是先前陛下所赐予我,仅有两支,嫔妾将其中一支献与皇后娘娘。

还未等我说话,千雯已是愤然开口:你是何位分?

论赏赐,只有娘娘赏你,怎会有你赏娘娘之说?!

我连忙拦下千雯,在千雯不可置信的目光下,我收下了这支步摇。

平静地与浅梨同寻常请安一般聊了几句,我便称身子不适,下了逐客令。

娘娘,那浅答应着实猖狂,奴婢去请陛下为娘娘做主。

我不知如何回答,只是摇了摇头。

果然,可能是因为千雯那番话,接下来数日,楚翊都流连浅梨宫内。

宫中人皆传言,是因我年老色衰,楚翊才找了与我相像的女子。

只有我清楚,我才是后来者。

回忆起年少之时,我想看梅花,但楚翊却说,已至二月,何来梅花。

于是他便命仆从种了满院杏花,借宫宴之时,携我看杏花雨。

现在细想来,那场花雨从不是为我而落。

那时最欣喜的,应是楚翊身后的宫女浅梨。

3.时过半月,楚翊来我宫内与我一同用膳。

他看我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,便主动开口。

浅梨身子本就弱,来你这请安一次,便一病不起,皇后可有何解释的?

我抬头,对上的只有楚翊冰冷的视线。

千雯想替我辩解,但被我示意噤声。

我清楚,她是装病。

但楚翊会信,甚至会为了这场假病,夺了我的性命。

我放下竹筷,缓缓起身,跪至冰冷的地砖上。

陛下恕罪,是臣妾办事不妥。

既已认罪,便禁足坤宁宫,没事莫要出门了。

说罢楚翊便独留跪地的我,拂袖离去。

千雯看楚翊走远,眼含泪光地扶起了我。

我只是抚着她的手,宽慰地笑了笑,让她不要担心。

怎么会难过,我从那场梦之后,心就已经死了。

只要活着便好。

接下来数日,我如平日一般。

但不知为何,却染上了风寒,甚至有时意识都会恍惚。

千雯替我寻来了手炉,我的手却依然冷若寒冰。

每日我按时服下太医的药,便沉沉睡去。

这日我睡醒,看时间,千雯应该还在替我煎药。

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院内走去,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。

院内的场景却让我头晕目眩。

只见院内,竟是楚翊和浅梨的身影。

我本当是幻觉,直到浅梨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,我才意识到。

这是真的。

我看到少女娇俏地笑着,将头埋进了男人胸口。

六哥,萱姐姐院内的杏花当真是好看,梨儿也想要。

这有何难?

朕今日便让人在你院内种上杏花。

可我就喜欢萱姐姐宫内的。

……后面的话我已全然不知,我只觉胸口一阵闷痛,随后便摔倒在石阶上。

4.待我清醒之时,已是深夜。

侧头望去,只有千雯守在我的床边。

我能看出来,她也十分疲惫。

见我清醒,她兴奋地握紧了我的手说:娘娘,陛下叮嘱您睡醒定要差人去喊他,他会来看您的。

我喉间干涩,还未来得及阻止,便有丫鬟匆忙离去。

眼前隐约发黑,我怎会病得如此严重。

我看到千雯端着汤药,小心地吹凉送至我嘴边。

我却不敢再喝这副药了。

千雯,这药…是谁配的?

回娘娘,先前因禁足,请不到太医,是奴婢前去浅答应宫内请陛下……千雯话还未说完,便意识到了那个恐怖的可能。

她手中的碗因惊吓骤然落地,汤药四处飞溅。

奴婢该死,娘娘病愈发严重,奴婢怎就没意识到…!

千雯流着泪,绝望地看向了我,竟开始掌嘴自己。

我回忆起那场梦,梦中的此刻浅梨已至嫔位。

也许是我不再那般傲气,现实与梦境变得些许不同。

所以现如今,她止步于答应。

想必是急了啊。

我制止了千雯,命她起身呈上药方。

还未等我检查,门外便传来了下人通传的声音。

楚翊来了。

他沉着脸坐至我床畔,带来了些许殿外风雪的冰冷。

怎会将自己身体糟蹋成这样?

我想开口,但喉间一阵腥甜,我止不住地咳嗽。

我清晰地看到,楚翊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。

他用颤抖的手拭去了我唇角的鲜血,仅是片刻,他便勃然大怒道:把太医给我叫来,宫内的仆从丫鬟,都给我跪至殿内!

我挣扎着开口。

陛下息怒。

有人害你,你让朕如何息怒?!

若查下去,殿下…会后悔的。

只见楚翊蹙着眉头握紧了我的手,柔声道:不悔。

还未等我继续劝阻,楚翊的贴身太监便匆匆赶来。

回禀陛下,开药的太医已自尽。

那太医先前是哪个宫里的?

只见贴身太监咽了咽唾沫,结巴地开口:回…回陛下,是在…浅答应宫中当差。

5.哐当一声,楚翊愣愣地松开了手,而我的手则重重摔在了床畔。

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又变回了曾经那副冷淡模样。

既已自尽,此事到此为止,都退下吧。

呵,这便是你所说的不悔吗。

哪怕我被那浅梨害死,你也只会说,此事到此为止。

待寝宫下人都已退下,楚翊褪去衣衫躺在了我身畔。

陛下何不去陪浅答应?

是朕近日疏忽了你,害你至此。

陛下怎会有错。

错的是我,从我嫁给你那日开始,便都是错的。

被褥传来了一阵声响——是楚翊翻过身抱紧了我。

朕明日会质问梨儿,定让她给个说法。

谢陛下。

若真要说法,何不光明正大问呢?

到底还是纵容。

我不动声色地抹去了眼角的泪,沉沉入睡。

半夜,我被楚翊起身的声音吵醒,只见他快速穿上了外衣,与宫人一同离去。

我知道,是浅梨又病痛缠身,派人来请楚翊了。

这一幕在我梦中,时常发生。

我当然知道这病痛是假的。

起初是病痛,待楚翊赶去,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床笫之欢。

翌日,浅梨一大早便来我宫中请安。

她肆意暴露着脖颈上的些许殷红,娇弱的说身子不舒服。

诶呦,浅答应如此不舒服,干脆不要来请安了。

莫要把病气过给皇后娘娘了!

……平日里后宫勾心斗角的妃嫔们,如今竟也一致为我声讨。

我这个皇后着实当得太窝囊了啊。

我未敢责罚太多,仅仅罚了浅梨一个月俸禄。

但我没有想到,如此小的惩戒,竟让楚翊当日便来兴师问罪。

皇后何故责罚梨儿?

寒冬未过,梨儿宫中炭火开支难以支撑。

臣妾只是罚了俸禄,从未克扣浅答应炭火。

看我态度着实不卑不亢,楚翊蹙起了眉头。

我淡然地继续问道:陛下为臣妾讨的说法呢?

梨儿说…不是她所为,到此为止吧。

楚翊略有心虚地挪开了视线。

和我想象中的回答别无二致。

我漠然起身叩首。

恳请陛下废后,臣妾实是德不配位。

6.楚翊可能从未想过,曾经那样娇蛮的我,如今竟会说出这种话。

但当他看到千雯从屏风后端出凤印时,才不由得接受现实。

他愤然拂袖转身背对着我。

宁萱,你贵为皇后,这是说废便能废的?

臣妾不该无故责罚浅答应,加之臣妾近来体弱,难以掌管后宫,求陛下成全。

我话说得滴水不漏,丝毫未给楚翊拒绝的理由。

这坤宁宫中的满院杏花,本就不是给我的。

只是物归原主罢了。

楚翊没有留下任何回答,大步迈出了宫门。

时至傍晚,楚翊的贴身太监拿着圣旨来到坤宁宫。

不出所料,我被降为了贵妃。

但令我意外的是,圣旨上依然让我掌管六宫,执凤印。

并且暂居坤宁宫。

我透过窗望向了院内,正值时月,杏花开得格外繁茂。

已经过了寒梅的花期了啊。

这代表无限荣华的坤宁宫却成了我的牢狱。

娘娘,别看了,这花当真是碍眼。

千雯替我关上了窗户,也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我从抽屉内拿出了用丝绢小心包裹着的檀木盒子——盒里所装之物是楚翊送我的玉镯。

依稀记得新婚之夜,他说,这镯子是他母亲让他送所爱之人的。

这一个镯子,套住了我的心,也换来了我全族对他的支持。

如今,该还回去了。

我命下人仔细将檀木盒送去养心殿。

只要我被冷落废弃,浅梨便不会试图害我。

至少,不会取我性命。

夜幕降临,我已沐浴完正准备就寝。

却被太监通传声惊醒。

楚翊来了?

萱儿,朕来瞧瞧你……听声音,是楚翊在门外同我说话。

我不想见他,他的关怀也让我难以承受。

陛下,臣妾已就寝,夜深露重,请陛下改日再来。

门外之人沉默了半晌,我只听到坚定的一句:萱儿若不想见朕,朕便等,等到萱儿开门之时。

7.我估摸只是戏言,未曾放进心里。

约莫半个时辰后,我快要入眠,此刻千雯凑过同我耳语道:娘娘,陛下还在门外,如何是好。

我蓦然从朦胧睡意中惊醒,今日怕是躲不掉了。

我叹了口气,起身打开了门。

只见门外的楚翊同平时无异,还是那副冷漠模样。

但那鼻尖的微红昭示着,他确实为我吹了许久冷风。

楚翊遣退下人,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内。

我们坐至桌前,我无心同他闲聊,但他却先开口:萱儿,为何将镯子还我?

这镯子素雅,更衬浅答应。

它只衬你。

说罢只见他自顾自地将镯子戴至我手腕,玉镯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回想起他取我心口血之时的刀尖。

我的大脑因恐惧而一片空白,下意识惊吓地抽回了手。

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出,忽明忽暗的灯火下,我看到楚翊的脸阴沉得可怕。

嘭——楚翊砸门离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。

偌大的寝宫,独留我一人在桌前。

我强迫自己拖着沉重的身躯躺至床上,我欺骗着自己只要一觉睡醒便会好起来。

但最终仍是一夜无眠。

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宁氏贵妃,言行有失,冲撞圣架,不知悔改,故褫夺封号,降为二品宁妃,移居华清宫,钦此。

我跪地接旨,手却止不住地颤抖。

如今的我已是不惜一切,只求莫要再夺我性命。

我,只想活着。

千雯从袖中拿出了平时所攒的碎银,偷偷塞给了传旨太监。

而太监只是摇了摇头,丝毫未收碎银,只叹陛下大怒,无能为力。

传旨太监刚离去,我便收拾起了东西。

华清宫也好,僻静,再也不用与那浅梨和楚翊相见。

待收拾完东西,已至傍晚,我坐着轿撵前往华清宫。

这一路十分偏僻寂静,仿佛不是皇宫之内。

娘娘,前方迎面有轿撵,奴婢传话她们让路可好?

我掀帘望去,只见前方轿撵是紫檀木所制,华贵无比。

想来必是那浅梨,可我早已无心与她相斗。

千雯,停拐角,让她们先行。

8.娘娘?!

莫要多言。

千雯撇着嘴,命轿夫停在了拐角处。

浅梨的轿撵迎面而来,本应擦身而过,而她的轿撵却径直停在了我的轿前。

我已是百般忍让,为何还是如此穷追不舍……哟,这不是原来的皇后娘娘嘛,怎落魄至此?

搬来这荒郊野地住着?

那轿内传来的,只有浅梨嘲讽至极的声音。

我胸口一阵闷痛,我强迫自己如平时一般道:浅答应慎言,陛下之命,怎容他人质疑?

本以为搬出楚翊,此事会就此翻过。

但那浅梨却是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,只听她那张狂的笑声回响在寂静的道路中。

宁妃怕是不知,本宫如今已是贵妃。

我大惊,楚翊竟真不顾祖宗规矩,直接给浅梨从答应抬到了贵妃之位?!

我攥紧了手,今日怕是在劫难逃。

先前好心赠与宁妃步摇,既嫌本宫位分低,如今本宫的位分,可否能赏你了?

千雯早已涨红了脸望着我,我透过轿撵,对着她摇了摇头。

自然,任凭浅贵妃赏赐。

好,宁妃今日无礼,冲撞了本宫,便赏掌嘴二十,今夜便跪在我翊坤宫门前。

娘娘?!

这怕是不合规矩……这样的话,饶是浅梨身旁的丫鬟,也是觉得不合规矩,不由得出声提醒。

但那浅梨是狠了心要教训我,迫使那丫鬟走上前来请我领罚。

千雯试图制止,但被我眼神示意,她思索片刻便已领悟。

如今正值倒春寒,去往翊坤宫这一路,寒风刺骨。

浅梨哼着小曲坐在轿撵上,而我,同丫鬟步行跟随着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我的腿脚已冻麻木。

眼看翊坤宫门口已至,我十分顺从地跪至冰冷的地面上。

而浅梨,看我如今的模样,也是畅快地笑着道:紫桐,掌嘴。

贵妃娘娘…奴婢实是不敢……你若不敢,辛者库便是你的归宿。

只见那个名为紫桐的宫女脸上浮现了极度的恐惧,她咬了咬牙,对跪地的我道了句抱歉便开始掌嘴。

尽管她已努力收着手上的力,浅梨还是在旁不断吆喝着她。

我咬紧牙关,但鲜血还是从我嘴角流下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我的大脑都已麻木。

可我仍在等那一丝可能性出现……何事让浅贵妃如此恼怒,同朕讲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