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无数个瞬间,我都在祈求老天让我死掉。
可惜并没有。
原是医生的歹徒,最了解人体结构。
他知道,怎样在人清醒的状态下施虐。
后来,我喊哑了嗓子,流干了眼泪。
只能睁着空洞的眸子,看着赤红液体溅在天花板上。
活着遭人厌弃,死也不得好死,这就是我的归宿吧。
大概是我的乖巧讨了歹徒的欢心。
他大发慈悲地问我,还有什么遗愿。
我艰难地转动眼珠,看着如破布娃娃般的自己,禁不住流下最后的血泪。
“拜托你找个地方,把我埋了吧,省得他看我碍眼。”
这是几个小时以来,我第一次求他。
但我忘了,歹徒骨子里没有一点点善。
“他?
你是说刚才外面那人?”
我不想谈起顾易城,只是虚弱地点头。
下一秒,他恶趣味地笑了。
“好啊,那就让他看看你的烂样!”
他拿起我的拇指,解锁了我的手机。
看到通讯录里的两个紧急联系人,疑惑皱起眉。
我拼命摇头。
被多次击打的脑袋,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
歹徒兴奋地“哈哈”直笑。
随机拨出了第一个电话。
等待音足足响了三遍,顾易城才接起。
一开口,便是气急败坏地咒骂:“林清,你有完没完!
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“医生都说了,娇娇随时可能出意外,更受不了一点刺激!”
“你三番四次打断接亲仪式,是盼她死吗?”
一声声恭喜的背景中,夹杂着林娇的雀跃欢呼:“终于嫁给城哥哥了,娇娇好幸福!”
她的音量中气十足。
怎么也不像重病缠身的样子。
我能撑这么久,全凭对顾易城的执念。
好想活下去,再见他一面。
可真的听到他的声音,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。
歹徒不满我的沉默。
将利刃刺入我的胸腔,惩罚似的旋了半圈。
我痛苦地倒吸凉气。
但肺部就像破了的气球。
呼不出,吸不进。
意识渐渐消散,恍惚间,我对电话那头说道:“顾易城,今天本是我嫁你的日子,要是我死了,你会惦记我吗?”
脸上不断流下湿凉黏稠的液体。
分不清到底是血,还是泪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:“林清,你就见不得娇娇的病好转吗?
要死,也得等我娶完她再死!”
电话被挂断。
我不被偏爱的生命,也走向了尽头。
明明小时候,我也是爸妈捧在手心的宝贝。
我有一柜子的蓬蓬裙。
连发卡这样的小配饰,都有满满一抽屉。
小朋友们夸我是幼儿园里最漂亮的小公主。
反倒是林娇,因为发育速度比我慢,爸妈为了省事,经常让她捡我的旧裙子穿。
翻天覆地的变化,始于六岁那年,我成了害妹妹走失,爸爸去世的罪人。
即便是爸妈忘了反锁住门,才给了林娇偷溜出门的机会。
即便我为了寻林娇找遍全城,把脚底磨满水泡,为了报警救她回来,被人贩子打到肋骨骨折。
即便后来林娇得了白血病,我在给她一次次换血、捐骨髓中,得了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。
也堵不住妈妈对我的谩骂:“都怪你贪玩没看住妹妹,她要是没落在坏人手里,体质变得这么差,就不会得白血病了!”
“你爸更不会急火攻心,猝死在找娇娇的路上了!”
“不就是贫血吗,又死不了!
你是全家的罪人,害病妹妹害死爸爸,就该用一辈子赎罪!”
可是妈妈啊,我明明没做过错事,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地活着!?